方謹頹廢地低下頭，深深地看了唐風月一眼，然後彎下腰來，“唐律師，你能不能，就原諒璇璇這麽一次，我可以保證，以後她絕對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了。”

“這個和我說沒有用，你應該和璇璇說，還有法官說。”

方謹再次擡起頭來時，已經是眼淚縱橫，他伸手掏出一張手帕，擦了擦眼淚，“唐律師，我求求你，璇璇變成如今這個樣子，也有一個一份責任啊！”

穆齊驀地睜大眼睛，怒道：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，你自己女兒犯了錯，還能怪到別人的頭上來？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說，這是你們家長教育不力的後果？”

他的話又急又快，唐風月都來不及阻止，等他說完後，方謹的一張臉已經羞得通紅。

他看向唐風月，將事情的原委，一五一十地全都說出來。

“那次，我們的官司並沒有被公正地審判，而因為你的關系，直接就判處趙丹贏，璇璇被判到了她的名下。”方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，聲音有些黯啞，“然後，趙丹迅速結婚，璇璇在那個家庭裏過得一點都不好。”

“所以，這就是你責怪風月的理由？”穆齊阻住了他後面的話。

方謹咽了一口口水，“我不能說這是唐律師的責任，但是那個時候，要是唐律師沒有出現問題的話，璇璇至少不會被判到趙丹名下。”

當時那場判決下來，對於他而言，不啻於一場十二級海嘯，看著哭得傷心的璇璇，他跪下來求趙丹卻都沒有辦法。

但是，在法院的強制要求下，還有趙丹保鏢的搶奪下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，根本沒有辦法阻止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搶走。

穆齊哼了一聲，“你以為，沒有風月這件事，你的女兒就可以屬於你？”

方謹對於這個氣勢強大的男人沒有什麽好感，直接反駁道：“是的！我知道我自己的運氣不好……”

“呵，”穆齊好笑地看著他，“你豈止是運氣不好？你投胎的功夫、你的腦子也不怎麽好！”

方謹一向是個老實人，不怎麽習慣和人鬥口舌，但是穆齊這樣的侮辱，還是令他覺得難堪，“穆先生，我知道你這話不是誠心想要羞辱我，但是我覺得璇璇的行為只是不懂事而已，你這樣說未免有些過分！”

這是他難得一次的強硬，唐風月看得卻搖頭不已，護子心切她可以理解，但是這樣無理由的寵溺，就分外讓人覺得可笑了。

“哈，我過分？”穆齊好笑地看著他，笑道，“一，風月當時作為你的辯護律師，她雖然出了一點問題，但是你如果不服氣這個審判結果的話，你還可以申訴二辯；二，在律師這個行業裏，你前妻既然選擇了王老作為辯護律師，那表示你的案子已經沒有幾個律師願意接手；三，你把一切原因都怪罪到別人的頭上，難道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你自己懦弱，壓不住你的妻子嗎？”

他的一字一句，聽在方謹的耳朵裏，無異於將他最後的一塊遮羞布給揭開，讓他直面殘酷的事實。

是啊，以前他還可以將事情的原因怪罪在唐風月的身上，但是現在將事情細細地剖開，其實最應該怪罪的人，是他自己才對。

“方先生，上次的案子因為我的關系被判輸了，是我的過錯，我也願意賠償，但是璇璇這件事情……對不起，她已經觸犯了法律，我沒有理由不追究，我的兒子差點就喪生在這場火災裏，同樣為人父母，我也希望你可以諒解一下我的感受。”唐風月補充說道。

她的這話有點像是在傷口上撒鹽，可是她此刻確實是這樣的想法。

自己做錯的事情，自己應該一力承擔，而不是哀求別人放過。

方謹頹喪地看著她，眼睛裏隱隱有淚光在閃爍，他去詢問過，趙璇作案這樣的事情有著極其惡劣的影響，要是當事人不願意放棄追究的話，需要在少年看守所教育一段時間。

而被關進看守所，將會對趙璇的人生產生極其惡劣的影響，以後恐怕連考上大學都是一件艱難的事情！

方謹怕了，也慌了。

他還以為唐風月會是以前好說話的樣子，況且自己手中也抓著她的愧疚，來哀求她應該是一件十拿九穩的事情，為什麽他們都不願意通融呢？

看見他的眼淚，唐風月這次絲毫不覺得心軟，要是沒有穆齊的話，那麽現在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，恐怕連哭都沒有辦法哭了吧。

“唐律師，你現在畢竟沒事……你就不能、饒過璇璇一命嗎？”方謹突然咬著牙跪了下來，“我求求你了，璇璇還這麽小，她真的不可以進看守所的！”

“因為她小，所以就算殺人都不用償命了嗎？我現在是僥幸站在這裏，但要是我不小心的話，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了，那麽這件事又該怎麽解決呢？”唐風月的手緊緊握住，不讓自己臉上的笑有絲毫動容。

這個世界，太習慣於“我弱我有理”，大多數人都會同情比較弱勢的一方。

但是，她並沒有做錯，做錯的人是趙璇啊，為什麽也憑什麽一定要她原諒呢？

方謹擡頭時，已經是熱淚縱橫，“唐律師，你真的不願意放過璇璇一馬嗎？”

“不是我不願意放過，而是她的行為應該要得到公正的判處。方先生，請你理解。”唐風月皺著眉頭說道。

然而，在她話音剛落，外面響起一陣拍攝的“哢擦”聲，很多記者手裏拿著攝像機和錄音筆，神情激動地沖進來。

唐風月眉頭一皺，銳利的眼神看向方謹，他這是想要強迫自己？

記者們沖進來，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人，眼睛閃起興奮的寒光，開始對病房的人進行猛烈的拍攝。

唐風月皺起眉頭，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睡得正香的龜龜，發現他並沒有醒來，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然後她再度看向在場這些興高采烈的人時，臉色就冷了下來，她抿著唇問道：“方先生，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方謹做起這事心裏也害怕，但是他想到現在還被關在派出所裏女兒傷心的哭泣，又硬下了心腸，他使勁地往地上磕頭，額頭上已經青腫出現血絲也不停下，口裏不停說著：“我求求你，放過我女兒一把！求求你！”

唐風月幾乎要怒極失笑，“方先生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難道我們現在受傷，只是我們自作自受嗎？”

方謹似乎充耳不聞，繼續猛烈地磕頭，似乎得不到允許的話，就不會停止這個動作一樣。

穆齊盯著眼前的媒體記者，眉頭的疙瘩皺得很深，那冰冷的視線落在眾人身上時，讓嘈雜的現場一時間陷入了寂靜。

“滾出去。”他的聲音很冷，落在各人耳中像是一道驚雷，命令式的口吻讓大家不由自主地服氣。

也直到這個時刻，他們才發現，自己面前這個男人是誰，這是A市無人敢招惹的無冕之王穆齊！

天啊，他們剛才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，居然敢在大王的頭頂上擄胡須！

他們看了一眼還磕頭磕得起勁的方謹，齊齊地觀看了一眼，然後整齊地往後退，甚至最後離開的那個人還不忘記把門關上。

“方謹是吧？你信不信，如果你在三秒鐘沒有消失在我視野裏的話，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的女兒？”穆齊的聲音很輕，可威脅的意味誰都不敢忽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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